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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嵌頓性疝氣的病患,腸子卡了七天早已壞死,手術刀剛劃進鼠蹊皮膚立刻由切口流出膿水。我像是大霧中只靠指南針前進的水手,在爛成一片的組織裡勉強靠解剖學相對位置辨識出病灶部位,忍住惡臭,小心將已經破損還在不斷噴出糞汁的脆弱疝氣囊與精索一吋吋分開。

 

  突然病患一陣猛咳、肌肉用力收縮,分離到一半的腸子刷地被扯回腹腔內,留下我手中一小團血肉糢糊。

 

  麻醉醫生伊果(Igor)立刻加量給予肌肉鬆弛劑,我讓助手把事前備好在一旁的器械端過來,緊急開腹。不過三分鐘時間,腹腔內已是血水一片。伸手探入血水中一段段撈出腸子,我們迅速找到問題所在,同時心也為之一沉。顯然是因為疝氣囊嵌頓壞死太久,連帶讓那一段腸子的腸繫膜也受到影響,剛才突如其來的猛力一扯讓已經不健康的腸繫膜整片碎裂到腹主動脈旁,裂痕兩緣還在持續噴血,組織積血腫脹變色的範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周圍蔓延。光靠手邊破損殘缺的設備,我完全不知道能有多少把握救下這條命。

 

  我和伊果對望一眼,互相點點頭。他調整藥物劑量讓病患安定同時降低血壓,我仰頭活動一下脖子,深吸一口已經麻痺聞不出臭味的空氣,然後低頭繼續開刀。

 

  2011年11月3日星期四,伊果的任務結束日、我的期中休假前夕。同事們在營火旁開一場主角缺席的送別派對,而我們徹夜和一台希望渺茫的手術搏鬥。

 

  我在南蘇丹,這是我的第一次無國界醫師任務。

 


 

註:我們缺乏監測病人生理狀態的儀器、沒有人工呼吸器、藥物也不足,如果像在台灣開刀一樣深度麻醉到病人沒反應是非常危險的,所以開刀通常只會讓病人睡著再加上止痛。這個病患的狀況標準做法應該要鼠蹊和腹部同時手術,但為了節省藥物、降低麻醉難度,我選擇先將鼠蹊部處理到一個段落再開進肚子,不料患者對藥物反應不佳,我們又沒有儀器可以及早發現追加劑量,才會釀成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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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ackj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